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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遲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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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揚州老家?

白蕊不由得多看了周溥兩眼,“周大夫在府上好好的,怎麽忽然就要走了?”

崔夏正欲替他回答,他擡手攔住了,打簾走入車廂,不多時手裏拿著一張白紙出來,紙上有字,“家父前日著人送來書信,命在下早日回揚州。避免家人擔憂,便於今日向陶老爺辭行,趕回揚州。路上遇見三姑娘的馬車,遂打算同行一斷路,望沒有打擾三姑娘。”

打擾談不上,就像他說的那樣,路上好有個照應,畢竟等魏王的人來接應還得三兩天。白蕊露出笑意,對這個溫潤柔和的周大夫素來很有好感,“周大夫請稍等,婢子問問我家姑娘的意見。”

周溥好脾氣地點了點頭。

白蕊回到車廂,陶嫤摟著引枕睡意正酣,她為難地覷了一眼玉茗。姑娘昨天整晚沒闔眼,眼下好不容易能睡會兒,她實在不忍心打擾。

玉茗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,往邊上挪了挪,給她讓出個位子,“我覺得周大夫為人忠實,又安分守禮,跟他同行正好有個伴兒,不會有大問題。咱們路上多註意些就是了,姑娘也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
白蕊不放心,上前輕輕搖了搖陶嫤的肩膀,“姑娘?姑娘先醒醒。”

幾聲之後,陶嫤終於有動靜了。

她困倦地皺了皺眉,帶著濃濃的睡意,“幹什麽呢?”

白蕊說道:“周大夫從府裏辭職了,目下正往揚州老家去。路上要跟咱們同行一陣子,您同意嗎?”

這會兒陶嫤睡得迷迷糊糊,完全沒留意她說什麽,翻了個身繼續睡,咕噥道:“同意吧。”

白蕊哎了一聲,忙去外頭回稟。

周溥仍立在車轅上,陽光透過官道兩旁的樹木投在他身上,光影斑駁,他長身玉立,更顯清臒。

“周大夫,我家姑娘願意與你同行,那便一起上路吧。”白蕊笑道。

周溥再次抱了抱拳,一旁的崔夏替他說道:“有勞白蕊姑娘了。”

白蕊擺了擺手,道了句“不妨事”後,轉身進入車廂。

馬蹄橐橐,車輪轆轆,馬車再次往前駛去。

布簾飄飄搖搖,時而隨風卷起,時而重新落下。可以想象裏頭坐著一個昏昏欲睡的小姑娘,眉眼稚嫩,白玉無瑕。

周溥收回目光,示意崔夏讓車夫啟程。

崔夏應是,對車夫道:“走吧。”

他們的馬車也漸漸出發,跟在那輛馬車後面。

傍晚他們來到附近一個鎮上,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前,陶嫤睡了一路,這才悠悠轉醒。

她慢吞吞坐起來,瞇起眼睛看了看四周,馬車四壁,好半響沒有回過神來。直到白蕊叫了一聲,她才恍悟,原來這不是自己家,她正在去松州的路上呢。

將軍悶了一路,早就等不及跳下馬車了。

陶嫤擔心它傷害無辜的人,穿上絲鞋趕忙追了出去。“將軍,別跑!”行將掀開簾子,想起自己沒戴帷帽,匆匆忙忙地讓白蕊給自己戴上,這才下了馬車。

好在將軍沒有跑遠,只在客棧門口轉了一圈。饒是如此,依然嚇住了不少路人,它現在模樣已經能看出是只小豹子了,就這麽明目張膽地走在大街上,誰見了都會害怕。

陶嫤上前把它抱起來,它現在比以前重,抱一會兒還成,抱得久了她便有些吃不消。一轉頭,隔著幾個路人,恰好對上一雙平靜溫和的眼睛。

怔了怔,陶嫤以為自己看錯了,閉上眼睛再次睜開,還是周溥沒錯。

她驚訝不已:“你,你怎麽在這?”

白蕊上前解釋:“姑娘忘了?晌午婢子問過您,是否要跟周大夫同行,你同意了。”

有這回事?

她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。陶嫤那時睡得正沈,哪留意她說了什麽,現在真是驚訝得緊。還要再問,白蕊將她扶進客棧裏,“在外頭說話多有不便,姑娘先進去吧。”

玉茗已經向掌櫃要了一間上房,四間中房。

小廝領著車夫去後面馬廄,因為馬車裏有許多東西,搬動不方便,夜裏便留了兩個仆從在馬廄守著。

陶嫤跟隨玉茗走入二樓房間,坐在榻上好奇地問:“周大夫為何會跟我們一起?他不是在府裏當大夫嗎?怎麽說走就走了?”

白蕊關上直欞門,從袖筒裏掏出周溥的那張紙條,就知道她醒來還要問一次,便沒將這張紙條扔掉。“姑娘看看,這是周大夫的寫的字。”

紙上是周溥晌午寫的內容,將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都解釋了。

陶嫤看完後擰起眉頭,總覺得哪裏怪怪的。

一開始他來到陶府當大夫,她便覺得疑惑。上輩子他是家中被抄,編入官奴才會來到長安城,這輩子他家裏好好的,為何還要來長安?而且來了沒幾個月便回去了,真是他口中所說的為了求學嗎?

還有很重要的一點,這輩子他是如何躲避了抄家的命運?

陶嫤想不通,似乎有些地方出了差錯。

她睡了一路,肚子餓得咕嚕作響,恰在此時有人敲門,白蕊上去開門:“誰?”

客棧裏的夥計站在門口,笑容殷勤:“姑娘,跟你們一道來的公子讓小人遞個話。他邀請你們姑娘去三樓雅間一談,說姑娘必定有很多疑惑之處,他都會一一解答。”

這……

白蕊踅身看了看陶嫤,陶嫤此時尚未摘去帷帽,捏了捏將軍的耳朵之後站起身,“那就去吧。”

將軍跟在她腳邊,白蕊玉茗走在後頭,陶嫤由小廝引領著往樓上雅間走去。

三樓沒有多少人,格外清凈,小廝將她領到一扇芙蓉雙鴨屏風前,“姑娘請進,就是這裏。您若有何吩咐,盡管再叫小的。”說罷低頭看了將軍一眼,惴惴不安地退下了。

將軍最先繞到屏風後面,只聽後頭崔夏驚叫一聲,“公,公子這是!”

白蕊撲哧一笑。

陶嫤隨之走進去,便見周溥坐在朱漆茶幾後面,對崔夏的叫聲置若罔聞,面容平靜地倒了一杯茶。他擡眸見陶嫤進來,唇角噙著淺淡笑意,將茶杯推倒她跟前,做了個慢用的姿勢。

此時正是晚飯時間,泰半客人都在一樓吃飯,很少有人上閣樓喝茶,是以周圍很是安靜。崔夏見陶嫤過來,默默地止住聲音,往周溥身後躲了躲。

奈何將軍不肯放過他,他往哪裏去,將軍就跟過去,朝他齜了齜牙,露出鋒利尖銳的牙齒。

崔夏有點想哭:“姑娘,您看看這……”

“將軍,過來。”陶嫤彎眸一笑,清脆的聲音從帷帽下傳出。

將軍倒是很聽她的話,果然向她走去,蜷曲在她腳邊,不再戲弄崔夏。

陶嫤坐在周溥對面,摘下帷帽,露出皎皎芳顏,靡顏膩理。

她兩靨盈盈,無論什麽時候,見到周溥總是覺得親切。更何況她現在離開了長安城,他鄉遇故知,總是讓人心頭一暖,“周大夫說你會一一解答我的疑惑,這是真的嗎?”

周溥放下茶杯,笑著頷首。

崔夏適時地捧來筆紙,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他手邊。

他知道陶嫤此時必定有許多疑惑,比如為何忽然要回揚州,為何要與她同路,又為何沒有家道中落?當然,周溥最想聽她問的是最後一個問題,如果她這麽問了,那便可以肯定她與他一樣重活了一次。

他一面希冀陶嫤問出這個問題,一面又知道她不可能這麽問。

周溥握著茶杯的手緊了又松,心思千回百轉。

果不其然,陶嫤釋然一笑,“你走的時候跟我阿公說了嗎?他同意了?”

周溥點點頭,提筆在紙上寫道:“景績已向陶老爺辭行,他得知我會與你同路,特意囑托我路上照顧你的安全。”

在她離開陶府沒多久,周溥便去跟陶松然辭別了。

說來也巧,陶嫤剛決定要去松州那天,揚州刺史便遣人送來書信,命他必須離開長安城,趕回家中。是以周溥思量了一番,不如跟陶嫤同一天離開,還能照顧她一段路程。

陶嫤想了想又問:“你為何忽然決定離開?以前都沒聽你說過。”

周溥垂眸寫下一行字,“家父相逼,毫無辦法。”

從字裏能感覺到他深深的無奈,陶嫤忍不住笑,隨口一問:“令尊在揚州是?”

周溥滯了滯,繼續寫道:“家父乃揚州刺史。”

說罷擱下筆,認真端詳陶嫤的反應。

陶嫤抿了下唇,難道這輩子他父親改頭換面,重新做人了?倒也不是沒有可能,這樣的話,他就不會像上輩子那樣家破人亡了。

可是好端端的,他爹為什麽會改變呢?

直到周溥曲起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,她才回過神來,“你,你爹竟然是揚州刺史……哦,那你還給我家當大夫啊。”

周溥看著她的眼神深了深,旋即輕輕一笑,似有了然。

他在紙上寫道:“彼時生活所迫,囊中羞澀,多虧貴府收留。”

陶嫤擺手道:“那是你的本事……”話語一頓,咬了咬唇瓣道:“周大夫既要學習孔孟,又要學習醫術,不覺得辛苦嗎?”

周溥在紙上道:“景績並不覺得辛苦。”

陶嫤沒再拐彎抹角,直接問道:“你當初為何要學習醫術?”

果真如他猜測的那般。

周溥唇角的笑意越發濃厚,他提筆在空中停了半響,終於下筆寫道:“為了一個人。”

陶嫤饒有興趣地問:“為了誰?”

他卻不再多寫,停筆放在筆架上,一泓秋水般的眸子看向她。

陶嫤卻坐在那兒苦思冥想,以前沒聽周溥說過家裏有誰患病啊……看來這輩子的變化還挺多的,又或者只是周溥沒告訴過她而已。陶嫤似懂非懂地哦一聲,沒什麽要問的了。

喝過茶後,陶嫤坐了半刻鐘,跟周溥告辭。

將軍跟在她身後走下樓梯,蹦前跳後地繞著陶嫤打轉。

到了二樓,不少客人用過晚飯後上來,見到豹子被嚇得連退數步。直到陶嫤把將軍領回屋子裏,他們仍舊立在原地,驚魂未定。

周溥在樓上看著她的背影,許久才收回目光,感慨地搖了搖頭。

還是跟上輩子一樣遲鈍。

他們在路上走了兩天,第三天辰時左右,途經一處驛站。

驛站裏早已有人在等著他們,得知是陶府的人過來,忙攔下他們的馬車,恭恭敬敬地立在車前迎接。

陶嫤戴著帷帽走下馬車,透過透紗羅看去,只見跟前立著幾個高壯的士兵,各個身姿挺拔。其中最前面的那位穿鎧甲,約莫有三十上下,上前朝她抱拳介紹:“在下任勇副尉趙斌,奉魏王之命在此等候廣靈郡主。”

陶嫤從車上下來,“魏王呢?”

趙斌循聲擡頭,只見從馬車上下來一位身形嬌小,體態玲瓏的小姑娘,看模樣不過十二三歲。她帶著帷帽,看不清模樣,聲音嬌嫩得很,軟糯清靈,使人心曠神怡。

原來魏王交代他好生照看的廣陵郡主,竟然是個這麽小的姑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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